要點:
UAW開展了數十年來最有野心的美國工業勞工運動，要求車企在未來4年合同期內，為普通工人大幅漲薪40%，讓所有臨時工成為正式員工、每周工作32小時等要求。本次罷工將重創美國汽車行業產能，對三大車企每周造成約4至5億美元的經濟損失。同時，巨大的“漣漪”效應可能會持續影響整個美國經濟。隨着人工智能和電動車的出現，几乎所有的預測認為，美國汽車工業的調整勢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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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9月15日凌晨，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United Automobile Workers/UAW針對美國“汽車三巨頭”通用、福特、標致雪鐵龍母公司Stellantis的大罷工正式開始。
由於與福特、通用、Stellantis三大車廠的工資福利勞資協商破局，UAW開展了數十年來最有野心的美國工業勞工運動，約1.3萬名工人開始罷工。這也是UAW成立88年以來，“底特律三大車廠”首次同時面臨罷工。今年新上任的UAW主席肖恩·費恩聲稱，“如談判仍無進展，罷工在未來一兩周內可能會進一步擴大。”
UAW“獅子大開口”？
據相關資料顯示，UAW在通用、福特、Stellantis這三大車企內的會員約有14.6萬人，占到美國汽車制造業全部工人數量的56%。UAW員工與上述“汽車三巨頭”每隔四年會重新簽署一次合同，而當前的勞資合同於近日的9月14日到期。
上一次勞資談判是在2019年，當時因與底特律三大車企的談判不順利，UAW發動了針對通用汽車的40天大罷工，近5萬名工人參與，給通用汽車帶來超過36億美元的損失。最終以通用汽車妥協而告終，而UAW也順勢與福特、Stellantis達成有利的勞資協議。
而2023年新合同談判於7月開始，主要涉及薪酬提案、工資保障、以及養老金福利等。由於現實因素以及UAW新任主席肖恩·費恩為鷹派，談判并不順利。UAW要求車企在未來4年合同期內，為普通工人大幅漲薪40%。在經曆數輪提議后，“汽車三巨頭”給出的條件分別是福特加薪20%、通用加薪18%、Stellantis加薪17.5%，均未達UAW提出的40%加薪條件的一半。此外，UAW還要求恢復所有工人的固定福利養老金、取消兩級工資制度、讓所有臨時工成為正式員工、每周工作32小時、退休工人醫保等要求，都被三大車企所拒絕。
在三大車企看來，UAW提出的一系列要求像是“獅子大開口”，而當車企試圖“討價還價”時，UAW卻寸步不讓，態度非常強硬。
費恩認為，三大車企的提案并未反映出工人為公司創造的巨額利潤，而在高通脹影響下，工人需要更高工資以應對激增的生活成本。至於要求加薪40%，費恩給出的理由是，底特律三大車企的掌門人過去4年來薪水平均上漲了40%，在這種情況下，工人的薪水漲幅也應保持同步。目前，底特律三大車企工人的起薪約為每小時18美元，最高可達每小時32美元。如果UAW成功爭取到加薪40%，那么工人起薪將會超過每小時25美元。
“汽車三巨頭”不能承受之重？
對於三大車企實際情況而言，全槃接受UAW的要求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據相關人士透露，福特、通用汽車和Stellantis目前每小時64美元的勞動力成本，已經遠高於亞洲和歐洲汽車制造商在美國非工會裝配廠每小時55美元的勞動力成本，而特斯拉在美國的勞動力成本更低，為每小時45至50美元。根據車企方面的估算，UAW的一系列要求將使得直接人工成本從目前每小時64美元大幅提升至150美元以上，從而使得三巨頭每年的勞動力成本增加450億至800億美元，極大威脅到它們未來的生存能力。
美國韋恩州立大學教授指出，“這種驚人的成本上漲可能會帶來災難性后果。車企要是同意，等同於自殺。更何況，為了推進電動化、智能化轉型，車企不得不豪擲巨資以最快的時間實現轉型，壓縮成本還來不及，怎么可能願意大幅增加成本。”
事實上，在9月14日，通用汽車就提出了新合同方案，包括加薪20%、增加休假天數、為退休人員提供更好的福利以及其他福利，以此來避免UAW發動罷工。福特汽車前不久也提出了新方案，包括加薪、取消分級工資制度、提供通脹保護、五周帶薪假期、17天帶薪休假、更高的退休金，以及繼續對美國工廠投資等多項福利。不過，以上的新方案，依然沒有滿足UAW的目標需求。
對此，福特汽車CEO吉姆·法利表示，UAW提出的加薪40%、縮短工作周并增加新養老金福利的提議可能會使公司破產。“UAW是想讓我們走向破產，而不是真在幫助我們的員工。”通用汽車負責全球制造業務的執行副總裁杰拉爾德·約翰遜也在一段視頻中表示，UAW的工資和福利提案將使該公司損失1000億美元，“這一帶來的損失是通用汽車公司總市值的兩倍以上，絕對不可能被接受”。
值得注意的是，與通用汽車不同，福特此前一直與UAW高層保持着非常親密、良好的關系，這也是為什么2019年遭遇罷工的是通用汽車，而不是福特的重要原因。不過，UAW高層此前經曆了貪腐等一系列動蕩，今年3月費恩就任新主席后，立刻表現出對底特律三大車企的強硬立場，之后所提的一系列要求也超出了車企的心理預期，且絲毫不願讓步，兩個多月談判下來始終無法達成協議，最終導致了近日的美國三大車企工人集體大罷工。
本次罷工將重創美國汽車行業產能，對三大車企每周造成約4至5億美元的經濟損失。同時，巨大的“漣漪”效應可能會持續影響整個美國經濟
據密歇根州咨詢公司安德森經濟集團的一項研究，汽車三巨頭的罷工10天就會導致超過50億美元的經濟損失，約占美國GDP的3%，罷工還將影響美國未來一段時間的經濟表現。這對於憧憬美國經濟“軟着陸”的美股而言，非常不妙。此外，據相關資料估計，如果這三家公司的近15萬名工人最終舉行罷工，此舉可能導致美國約三分之一的汽車停產，給勞動力市場帶來壓力，并推高新車價格。
對於這次罷工，拜登政府也無法淡定。罷工剛好踩到拜登謀求連任的節點，也使得這次罷工頗具政治意味，而為了得到選票，拜登站到了UAW一方。拜登表示，“包括過去几年里，美國的汽車制造商一直在刷新利潤紀錄，背后的原因正是UAW成員的技朮和犧牲。在我看來，這些創紀錄的利潤并未得到公平的分享。” 不過，拜登此前已經不止一次就此發聲，但似乎并未奏效。目前，拜登政府正在討論緊急援助措施，避免相關車企上游的中小型企業受到太大影響。
罷工背後的智能化轉型危機？
目前，“汽車三巨頭”占有美國汽車市場90%以上的份額，搆成了美國最重要的工業部門。但是，隨着人工智能和電動車的出現，几乎所有的預測認為，美國汽車工業的調整勢在必行。
因此，這次美國汽車工人罷工的主要擔憂是雙重的。一方面，人工智能技朮的運用和電動車的生產將導致就業者的“大換血”，很多人會被解雇，一些工廠也會被關閉。其次，鑒於美國在該領域對外國資本和技朮的依賴，大多數電池生產公司都是合資企業，它們可能不會優先考慮UAW的要求。如今，工人們需要更高的薪水和更好的福利無疑是給自己加多了“雙重保險”。
其實，近年來對“智能化技術”的恐懼已經蔓延到許多領域。狂呼媒體曾發佈一文“美國編劇工會宣布罷工，製片廠用AI取代電視編劇？世界準備好迎接新就業變化嗎？”，揭示了好萊塢編劇和作家的大罷工就與人工智能的使用相關。此外，近期亞利桑那州相關工會也發起請願，要求國會阻止台積電申請EB-2簽證，主要是擔心大批從中國台灣引進的高科技人員會搶走美國人的工作崗位。
除了工人罷工，美國汽車市場也面臨著“雙面夾擊”
一是來自包括中國在內的全球電動車企業的技朮、價格的競爭，尤其是中國企業通過國內市場的慘烈競爭保持了電動車生產的技朮、規模與價格優勢。二是美國的分配制度長期失衡造成貧富差距不斷加大，汽車行業和其他制造業一樣，中、低層的就業者普遍要求有更好的福利，更多的收入。這使得這個國家不得不開始作出一些趨向於歐洲福利國家的調整。兩件事情加在一起，對美國汽車工業繼續保持較高勞動生產率形成了巨大的挑戰。
拜登一直宣稱“拜登經濟學”會給美國工人帶來更好的福利，但分配制度改革并不容易，這涉及美國式資本主義的本質，同時也是后工業社會共有的難點，搞得不好會引發各行業的動蕩。
此次UAW談判還體現了全球市場競爭的激烈程度，談判結果對美國重振制造業戰略至關重要。短期看，美國會採取不同方式遏制中國電動汽車以保護其市場，中國車企及電池等產品直接進入美國市場會遭遇強大的阻力。
從長遠來看，美國很難保持在電動車行業的競爭優勢，不只是中國的競爭，最近越南電動汽車VinFast的崛起也非常強勁，在不一定程度上形成了挑戰。美國為保護市場需要付出巨大代價，不只是補貼的代價，還有由物價、失業、福利等問題帶來的社會沖擊。而更大的難度在於，能否認識到自己無法在所有工業領域保持主導優勢，以及如何適應中國等發展中國家日益增長的制造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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