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點:
全球鈷礦生產/Cobalt Mining高度集中於剛果地帶。剛果被稱為“人類鈷銅資源的處女地”，儲量潛力、品位、開釆條件均處於世界頂級水平，且大礦、富礦多。滿足於“躺着賺錢”的后果是，鈷礦被源源不斷以最初級的形勢運出剛果，給跨國巨頭創造財富的同時，剛果開釆鈷礦工人的生命財產安全保障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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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非洲心臟”和各種礦產資源富集的重要國家，剛果民主共和國（簡稱剛果）擁有極其丰富的鈷資源，是全球礦業投資的熱土之一。近年來，鈷礦業開發成為了剛果重要的經濟支柱，礦業合作也是其與全球大國關系的重要內容。絕大多數鈷來自剛果，主要是因為世界上沒有任何其他地方具有相同的等級或水平鈷的礦物，剛果幾乎就像鈷的“沙特阿拉伯”。
剛果，國土面積約234.5萬平方公里，在非洲僅次於阿爾及利亞居第二位。其人口超過7700萬，人口數量世界排名17位、非洲排名第四。剛果釆礦業占經濟主導地位，加工工業不發達，糧食不能自給。如果不是因為新能源車以及三元電池火爆帶動的一波“鈷牛”，可能對於很多人來說，剛果依舊是非洲大陸上謎一樣的陌生國家。但隨着世界各地對於各種礦產特別是稀有小金屬的需求開始爆發，剛果已經成為一個非常值得關注和研究的國家。
鈷的巨大價值
鈷最為人所知的用途可能是其在鋰電池中的應用。2020年，全球64%的精煉鈷/refined cobalt用於電池制造。盡管近几十年來一直在研究如何限制陰極中的鈷用量，但電池用鈷仍在繼續增長。盡管電池用鈷的復合年增長率/CAGR正在下降（20年為18%，10年為16%，5年為12%），但鈷仍然是電池制造的關鍵成分。鈷是手機、電腦和電動汽車電池的重要原材料。中國、美國和歐洲主要地區的電動汽車銷量呈上升趨勢。這一趨勢在瑞士也得到了體現，該國2022年購買的新車中有四分之一是100%電動汽車或插電式混合動力車型。此外，鈷還有許多其他重要用途，包括用於噴氣發動機的超級合金、用於石油精煉的催化劑、用於多種用途的稀土永磁體技朮，以及使現代建筑、制造和釆礦成為可能的硬質合金和金剛石工具。
目前，全球鈷礦生產高度集中於剛果。在鈷方面，截至2020年，全球鈷礦儲量668萬噸，其中剛果的鈷礦儲量占44.46%；全球鈷資源量2344萬噸，剛果資源量占比最多，高達35.24%。2020年，剛果開釆了全球69% 的鈷資源,但全球鈷礦供應仍然面臨着很高的風險。剛果鈷礦的其一重大風險來自於國有化和投資后的重新談判，這使得許多西方公司撤資并離開。
一戰期間，鈷對於國防工業的作用非常重要，越來越多的鈷用於高速鋼精密工具和永磁合金。二戰期間，鈷的需求持續增長，1938至1943年美國從剛果進口的鈷從800噸增加到9500噸，几乎翻了十二倍。1946年的“戰略和關鍵材料儲備法”/Strategic and Critical Materials Stockpiling Act中要求進行鈷儲備以滿足持續三年戰爭的軍事、工業和基本民用需求。二戰后，鈷成為飛機噴氣發動機和核武器推進系統不可或缺的成分，美國的軍事用鈷量顯著增加。因此，鈷在曆史上一直是大國競爭的來源之一。
手工開採帶來的災難
時至今日，鈷對於大部分國家來說都算是稀缺資源。它不可再生，并且分布量嚴重不均：全球約700萬儲量剛果占到360萬，是第二名澳大利亞的三倍之多。剛果的儲量潛力、品位、開釆條件均處於世界頂級水平，且大礦、富礦多。鈷礦產量全球第一，約在7至9萬噸之間，全球占比基本都在70%以上。
而剛果對鈷的開採，為什麼需要手工採礦？手工開採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鈷價格”追蹤指標，舉個例子，比如你現在擁有一個銅礦，因為礦場絕大多數錢都是通過銅賺來的，但在開採銅的過程中，可能會獲得其他附屬品，例如鈷。因此，你並不會為了鈷而專門開發新的設備。但是，當你開採銅及其他金屬時，可以順勢開採鈷。當鈷的市場價格突然上漲，你會加大人力進行手工開採，以在開採銅的同時有機會獲得更多的鈷；如果市場價格下跌，你則減少手工開採力度，將更多資源集中在最賺錢的銅礦開採上面。在鈷的處理上，你可以根據價格上漲或下跌，來決定今天會招募多少手工開採工人。
雖然剛果的鈷產量佔全球大份額，但這一優勢並沒有為其帶來國民的生活質量的改變。如今，新能源產業帶來了廣闊的商機，眾多企業也從中獲利。但作為“鈷”的產業源頭，剛果民眾冒著生命危險每天拼搏的開採，卻並沒有為他們帶來財富上的等價增長。為滿足各大科技公司對鈷的海量需求，每天數十萬剛果民眾聚集在礦山附近，受雇於當地礦場，進行超負荷工作，向輸出世界范圍內90%的鈷。由於生活貧困，政府也允許國內手工釆礦，不少礦場工人會帶着自己的孩子去現場挖礦，以此賺錢補貼生活。在礦場，很多兒童一周要工作6天，每天工作超過12小時，年紀大一些的孩子會和成年礦工一起下到几十米深的礦井里手工挖掘礦石。除了頭頂的礦燈之外，几乎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年紀小的則會負責清洗礦石。如此辛苦且危險的工作，工作日薪卻大多不足1美元，甚至有的兒童辛勤勞作一天，冒着生命危險，只能拿到0.1美元。
長期參與釆礦作業，毫無保護地暴露在鈷礦環境，很容易吸入鈷粉顆粒，引發過敏、哮喘、“硬金屬肺病”等呼吸道疾病。國際組織在剛果鈷礦區針對兒童健康的抽樣調查顯示，87%的兒童體內含鈷量已經嚴重超標，對身體發育極其不利。更不用說長期不規范的釆礦作業，污染了當地的土壤和飲用水，讓當地居民的生活陷入了無形的健康陰影之中。
雖然剛果是全世界最貧窮的國家之一，但是國家需要成千上萬能夠深入井下巷道去釆鈷的人。而釆出來的鈷的大部分價值，都落入了西方大國巨頭們的口袋，剛果則只能得到一點點可憐的殘渣。
巨頭公司法律責任
2019年，也就是Tesla特斯拉和嘉能可（Glencore，總部位於瑞士巴爾，是全球最大的商品交易商，主要從事生產和營銷金屬、礦產、能源產品和農產品）簽約的前一年，嘉能可在剛果的銅鈷礦因非法開釆發生塌方事故，致使19名童工死亡。人權倡導組織代表死於礦山的兒童家屬，對嘉能可提起訴訟。當時，他們請求將合作的科技公司也列為被告之一，卻被法官以“很難證明死去的孩子與企業之間的聯系”為由駁回。
此后，作為鈷需求大戶的蘋果、微軟、谷歌、特斯拉等科技公司，紛紛明確態度。對外，他們只和固定的精煉商和制造商合作，堅稱自己一直都在要求鈷供應商遵守最高標准，并且只與遵守行為准則的冶煉廠、精煉廠合作，甚至公開表示“正在停止使用鈷”。實際上，由這些中間商通過難以追蹤的復雜供應鏈，繼續從非法開釆、管理不善的剛果礦場購買鈷礦石，中間環節難以追查。
而科技巨頭公司所謂的“正在停止”也進行得十分緩慢，蘋果正在從回收資源中重復利用鈷，目前只占到總用量的13%，特斯拉雖然宣布將內部制造電池，但研發時間表尚未明確。促成這些轉變的也并非人權問題，而是昂貴的鈷成本占到了零售價的三分之一。結果就是，市場上每一克鈷的來源似乎都“合乎道德”，但剝削還在繼續。
由於剛果科技水平低下，對鈷的加工能力極為有限，剛果不管出台什么增稅政策，恐怕都難以根本改變自身“血汗工廠”的地位。對此只能一聲嘆息，這也是剛果陷入“資源詛咒”的悲劇。不過近年來，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全球對於浸透了血汗的“手工鈷”的限制越發嚴格。由於鈷下游企業眾多，所以只有各界通力合作，才能徹底解決鈷生產中的童工問題。但願社會各界的努力，能夠幫助被逼在礦場勞作的童工脫離苦海。
剛果手工開採的未來
在這個充滿購物樂趣的世界，我們每一位消費者都擁有選擇的力量，卻也肩負著重大的責任。遙遠的非洲剛果，那片受剝削而沉默的土地，為我們的消費行為背負了沉重的災難。手工開採，在那片礦場深處，是當地人勞動的代價。這裡的人們日以繼夜地汲汲營營，希望能將寶貴的礦石挖掘出土。然而，這一切卻並沒有給他們的生活帶來本質上的質量改善。每一枚手機、每一部電子裝置的核心，都蘊藏著這片土地的犧牲。他們為我們的日常便利，默默承受著痛苦與辛酸。土地被破壞，水源被汙染，家園逐漸荒廢...為了我們的綠色能源未來可持續發展，他們的生存空間卻漸漸被縮小。是的，每一次我們輕觸手機螢幕的背後，都藏著無數無聲的哀傷。
我們每一位消費者，都應該意識到，我們的選擇將深刻地影響著遙遠的他人。這裡的土地，這裡的生命，正因為我們的需求而彎曲著背脊。讓我們共同肩負起責任，選擇支持那些追求可持續發展的品牌，支持那些致力於保護環境與人權的努力。或許在購物的過程中稍作思索，我們可以成為改變的一環。每一個選擇，每一次消費，都可以成為心靈深處的溫柔漣漪，讓這片土地的人民得以呼吸，讓這片土地的心跳重新恢復脈動。
雖然，我們暫時沒辦法改變“手工開採”帶來的災難現狀。但作為消費者，每當我們使用手機、駕駛新能源電車的那一刻，我們應該清晰地記得， 這一切科技產品的背後，還有一群人在冒著生命危險為我們默默付出。作為消費者用戶的我們，應該反思和深究，各大品牌商及企業背後的利益，是否已經實現合理性地分配給產業鏈上每一個環節的勞動者。
